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後方響起，馬上引起了所有人的關註。

周筱楊和身穿黑色運動服的男人都循聲望去，人群中，小雪拉著陳果的手，低聲道：“陳果，你瘋啦？”

陳果輕輕把手抽出來，遞給小雪一個放心的眼神，然後走到人群的最前方，身子挺直，嗪首微擡，氣定神閑的說道：“雖然你們是來找麻煩的，不過也總得讓我們知道對手是誰吧。”

領頭人看了眼周筱楊，然後道：“承蒙道上的兄弟擡愛，叫我聲黑爺，小姑娘，怎麽稱呼？”

“哼，我當是誰呢，原來是黑子啊，憑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嗎？”

“小姑娘，口氣不小呀，怎麽，你想給他們出頭？”

陳果雙臂環胸，傲然道：“是又怎麽樣？我說黑子，你好好的紋身師不當，當什麽黑社會啊？還有，你看看你和你小弟的這些衣服，太醜了吧，連中學生都不穿這麽土的運動服，現在混黑社會的人都已經這麽窮了嗎？”

名叫黑子的男人微微變色，看待陳果的眼神也認真起來，問道：“姑娘懂得不少呀，敢問混哪條道的？”

陳果越發的得意，側過身子，一擡胳膊，豪邁道：“黑子，睜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了，認識她嗎？”

順著陳果的手指方向看去，那裏站著一人，身材纖弱，氣質冷峻，正是杜帷。

杜帷看到陳果指向自己，朝前走了幾步，看起來她的步伐是那麽緩慢與輕柔，可不知為何，卻能夠讓人感受到莫名的壓迫，仿佛有只猛虎正閑庭信步的從山林中走出。

黑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鏡，認真打量著杜帷。

一番觀察之後，黑子的內心大驚，他竟然看不透這身材瘦弱的姑娘。

要知道，社會就是座江湖，龍潭虎穴，比比皆是，想在這座江湖中吃得開，只憑兩膀子力氣和逞兇鬥狠的想法是沒有用的。

就拿黑子以前的老大為例，八歲打同學，十二歲收保護費，十六歲就已經城南惡霸，一把片刀使得出神入化。

可結果呢？

前幾年，身強力壯，正處於人生巔峰的老大因為看不慣別墅區的保安長得比他帥，想要動手懲治，萬萬沒想到，那普普通通的小保安竟然是退役兵王，三拳兩腳就把功夫高強的老大打了個小兒麻痹，而且還不承擔任何的責任。

聽說這事被越傳越廣，最後竟然都被人改編成為了小說情節，引起了一時風靡。

退位之前，老大將黑子叫到身前，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他：混社會，本事可以不重要，可眼光一定要準，寧可打輸，不可打錯！

從那天之後，這幾句話就成了黑子的座右銘，他也深深認識到“臥虎藏龍”這幾個字的深意。

你以為大街上掃地的老人只是清潔工嗎？說不定他就是少林掃地僧。你以為發際線退後的人就是程序員嗎？說不定他是天生謝頂。

總而言之，混社會的人，一定要擦亮眼睛做人，否則，只會被別人當成故事寫進小說裏，而且還是反派。

眼前這緩緩走來的清麗姑娘，帶給了黑子巨大的震撼。

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，再加上閱人無數，看人只需兩眼就能夠看個大概。

就像陳果，看起來志得意滿，趾高氣昂，可黑子清楚，她的內心是虛的，頂多算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，不足為懼。

可眼前這姑娘，她太淡定了，而且也太自信了。

雖然杜帷的臉上沒有太明顯的表情，可黑子能夠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淡笑，那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從容和輕蔑。

終於，杜帷走到了面前，距離黑子只有兩步之遙。

兩人的身高相差不多，甚至穿著低高跟的杜帷還略勝半籌，於是，場上的氣氛出現了改變。

黑子和杜帷對視著，兩人，一個身材壯實，一個苗條清瘦；一個滿臉橫肉，一個容貌俏麗；一個瞪大眼睛，一個眉眼惺忪。

看到這陣勢，眾人才稍微回過神來，同時也明白了陳果的動作。

剛才事出突然，再加上杜帷素來存在感很低，以致於大家竟然忘了，杜帷也是個游走於江湖之中的俠客人物。

而且從上次的交談中可以看出，杜帷似乎在這座常人不熟悉的江湖中有著不低的地位，能夠輕易喊叫兩名黑社會頭目的外號，並處之坦然。

想來，杜帷的身份比起眼前的黑子肯定是只高不低。

這下，大家緊繃的心放松了不少，嘴角也露出了笑容，甚至有些譏諷的看著周筱楊。

而此時，黑子和杜帷的對視也結束了，雖然只持續了不到十秒鐘，可帶來的震撼卻是巨大的。

黑子早年當過紋身師，眼力非同尋常，又有多年的社會經驗，見慣了血與火，雖然是單眼皮的三角眼，可氣勢極強，很少有人敢與他對視，因為沒有人能夠承受那麽大的心理壓力。

可眼前這個姑娘，不光承受了自己的目光，甚至，還讓自己覺得有些膽戰心驚。

她的眼睛實在太平靜了，就像是大西洋南岸的深邃海水，沒有波瀾，也沒有風聲，卻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湧動，生怕它會形成恐怖的漩渦，將人拉進去，撕扯揉碎。

而且黑子還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。

那就是，這小姑娘怎麽是一單一雙？而且一單一雙還能這麽好看？這也太不合常理了？

一個個與眾不同的線索讓黑子的內心變得有些動搖了，他很害怕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就是蟄伏在民間的龍虎，更害怕她會是某支部隊的退役兵王，或者國際上的神秘殺手。

畢竟，網絡上的小說都這麽寫。

猶豫再三，黑子決定探探對方的深淺，凝聲問道：“敢問姑娘混哪條道的？”

杜帷的眼皮都不擡，淡淡道：“非黑即白，人鬼殊途，你說我是哪條道的？”

黑子楞了下，心道：“這是什麽回答？我怎麽知道你是哪條道的？不過這回答好高深，難道是黑白通吃的人物？”

“那敢問姑娘尊姓大名？”

“人的名，樹的影，既然見了我的面也不知道，那就說明你我註定不是同等層面的人，還有必要知道嗎？”

黑子的眼角跳了跳，對方這番話完全是把自己當成了低層的小混混，言語中的不屑顯露無疑。

可這樣的態度並沒有讓黑子動怒，反而讓他更加的謹慎，緩緩道：“既然姑娘是同道中人，那麽想必也清楚我們的規矩，今天這事，出在我們的場子裏，無論如何，我要給周小姐一個交待。

還望姑娘能賣個面子給我，黑子我一定銘記在心，等這事了了，一定帶著厚禮登門拜謝，姑娘覺得如何？”

杜帷看了眼周筱楊，問道：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姑娘，你這是一定要護著他們嗎？”

“我只是沒有賣面子給人的習慣，而且，我的面子，你確定你拿得下嗎？”

杜帷緩緩說道：“當年你本來是個出色的紋身師，只因把‘王霸之氣’錯寫成了‘王八之氣’，結果踏上了這條路。這說明什麽，一個小小的錯誤，就能讓人有截然不同的機遇。而今天，你也有這樣的機會。”

眾人聽到這話都紛紛捂嘴表示驚訝，就連黑子的那群小弟和周筱楊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模樣。

他們只知道黑子以前是紋身師的事實，卻不知道原來這之間還有這麽曲折的故事。

黑子只覺得臉上陣陣火燒，語氣也不由得粗了起來：“你別欺人太甚。”

“我可沒有欺人，反而是善意提醒。上次，你是因為意外而走上新的道路，你沒有選擇；可現在，你有選擇，就看你能不能做出明智的決定了。”

說完，杜帷還模棱兩可的補了句：“命運，掌握在自己的手裏。”

這兩句話讓黑子頓時冷靜了下來，他動搖了，眼前這姑娘，絕非常人，他能知道自己珍貴的秘密，又有這麽強大的氣勢，恐怕真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。

想了又想，黑子朝後退了一步，然後看向周筱楊，悶聲道：“周小姐，既然事已至此，再鬧下去也沒什麽必要，不如今天就這樣算了。”

周筱楊瞪大眼睛，不明白黑子怎麽就被幾句話改變了想法，喝道：“黑子，我爸給你那麽多錢，不是讓你——”

“周小姐，我和令尊並非雇傭關系，而是合作關系，今天別說是你，就是他親自來，我也是這句話。”

周筱楊氣的滿臉通紅，高跟鞋狠狠踩踏著地面，然後擡手指著杜帷，道：“你誰啊，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厲害的。”

說完，周筱楊氣沖沖的跑過來，可還沒接近，杜帷的手就已經放到了她的腦袋上。

一股格外強大的力量讓周筱楊動也動不了，然後，她看到杜帷那張幾乎不帶任何表情的臉，用著冰冷的聲音說道：“雖然不怎麽聰明，可怎麽說也算顆腦袋，珍惜點。”

在周筱楊目瞪口呆的時候，杜帷松開手，沖身後眾人道：“我們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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